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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5章 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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眨眼又過一年, 在這一年間, 數字幫的政權逐步擴大, 上面的人也開始對他們生出厭惡之心。

陳伊容從宋向軍那邊聽說,許多中立派已經倒向他們這派了。

他們這派的大領導恢覆工作指日可待。

陳援朝讓陳伊容把之前調查來的資料好好整理一下, 準備近日就把這事捅出來。

這兩年來,經過陳伊容和靳於肖的不屑努力,他們終於找到周建國殺害那些女知青們的有力證據。只是,苦於時機不成熟,所以才一直沒有拿出來。

現在時機已經到了,陳伊容開始準備寫舉報信。就在這時,居然發生一件令人驚悚的事情。

秦珍珍在河邊洗衣服的時候,居然在河裏看到一個死屍, 從上游漂過來。嚇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,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,才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喊人。

很快, 知青們聽到聲音出來了, 男知青們撞著膽子把死人撈上來。

死屍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, 渾身上下沒一處完好,身上許多齒痕, 手腕, 胳膊,胸口更是有明顯的捆綁痕跡。許多人看了都不忍心。

陳伊容回屋拿了一件舊衣服給她蓋上, 眸中閃過一絲冷光。

出現命案,自然要報告政府。很快, 上面派家了幾名民警下來調查情況。

對死者,林家村的村民們知道得不太清楚,有的人說是陳家村的,有的人說是窯家村的,每人說法不一,只好一村一村走訪。

但,牛棚裏的蕭定國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。

陳伊容還是在給牛棚送東西的時候才知道的。

原來,那個女人是河對岸陳家村插隊的知青,陳家村的大隊長以前就是個二流子,以溜須拍馬上*位的,他利用自己的職務之便奸*淫了許多城裏來的女知青。

這個女知青被辱之後,把那人的罪行在大會上全抖了出來,而後跳河自殺。

這事在陳家村鬧得沸沸揚揚。

沒過多久,附近幾個村子也都知道了。蕭定國經常在河邊放牛,陳家村的婦女們常常端著木盆到河邊洗衣服,偶爾聽他們提起陳家村的隊長有多麽荒*淫無度。

蕭定國猜到那死者說不定就是陳家村的人。

這事說出來之後,牛棚裏的大老爺們全都氣得咬牙切齒。

蕭定國一拳砸在土墻上,本就不牢固的棚子抖了好幾下,屋頂,壓茅草的土坷垃更是掉了好多個。

蕭長征看了一眼蕭定國,喝道,“你要鎮定。”

蕭定國坐到角落裏舒緩情緒。

蕭長征看著陳伊容,遞給她一個信封,“這封信你想辦法拿給你爸。”

陳伊容沒有細問,接過來。

蕭長征神色有些悲苦,咬牙切齒道,“沒想到,下面形式這麽嚴峻。我們必須要跟這些魑魅魍魎們鬥爭下去。”

這一刻,軍人的氣魄在他的身上顯現得淋漓盡致。陳伊容突然間熱淚盈眶。

蕭家一直都是中立派,不願意摻和黨爭,縱使被上面下放改造也不想連累以前的下屬。可是現在國內像陳家村大隊長這種人比比皆是。

如果他們再不出力,數字幫還將繼續猖獗。

很快,陳伊容就把信送到陳援朝那裏。沒多久,蕭家的追隨者就開始成為他們這派的力量。陳援朝回信說,這次也許能夠徹底把大領導救出來。陳伊容聽了非常高興。

回去後,陳伊容就和靳於肖商量怎麽寫這舉報信才能一鳴驚人。這事太大,一定要捅到最大那個人面前。陳伊容準備以一名下鄉知青把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寫出來,這樣更有說服力。

信中,她首先肯定了知識青年下鄉的必要性,又點明自己作為幹部子女,也以身作責並沒有像別人那樣拉關系,走後門,積極下鄉插隊。

接著,把自己下鄉這兩年多的所見所聞,一點一點寫出來。

首先是從口糧方面寫起,附近幾個生產大隊,分給知青們的口糧年年不夠吃,每一個年頭裏都要有半年或更多一些要跑回家吃黑市糧過日子。在最好的年景裏,一年早晚兩季總共能分到雜稻谷兩百來斤,外加兩三百斤鮮地瓜和十斤左右的小麥,除此之外,就別無他糧了。那兩百來斤的濕雜稻谷,經曬幹揚凈後,只能有一百多斤,這麽少的口糧要知青們在重體力勞動中細水長流地過日子,無論如何是無法辦到的。況且他們在年幼力壯時候,更是會吃沒的。

接著又從收入方面說起。附近村子,有的知青終年參加農業勞動,不但口糧不夠吃,而且從來不見分紅,沒有一分錢的勞動收入。下飯的菜吃光了沒有錢再買。衣褲在勞動中磨破了,也沒有錢去添制新的。病倒了,連個請醫生看病的錢都沒有。其他如日常生活需用的開銷,更是沒錢支付。從一九七零年起直迄於今,他們在山區務農以來,他們這些知青們生活中的一切花費都得依靠家裏支持,他們風裏來,雨裏去辛勤種地,頭發長了,連個理發的錢都掙不到。

再接著就從住房說起,她住的生產大隊還算比較好的,有茅草屋遮頂,雖然漏雨透風,可好歹也是屬於自己的一個小家。可是,隔避的陳家村,他們那些知青從上山下鄉的第一天起,直到現在,一直沒有房子住宿,一直是借住當地貧下中農的房子。目前,房東正準備給自己的孩子辦喜事,早已露出口音,要借房住的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另找住所。在這裏,不僅生活上困難成問題,而且連個歇息的地方也成問題。

最後說到安全問題,她聽到許多知青們受到基層幹部們的欺負。吊打,淫辱,辱罵,強·奸,鞭打等等手段層出不窮,許多知青不堪受辱,有的自殺,有的跳河,有的上吊,有的被活活打死,同伴們一個接一個死去,她現在惶惶不可終日,每日都睡不著覺,就怕哪一天自己也被人害了。希望國家能盡快給予應有的合理解決。

信寫好之後,陳伊容就交給宋向軍,讓他幫忙寄出去。

宋向軍拿著信往回走,突然眼前有人攔住了他,他擡頭一看居然是靳於肖。靳於肖皺緊眉頭,用下巴點了一下他手裏拿的信封,淡淡地問,“你知道這封信上寫什麽嗎?”

宋向軍當然知道,這封信上面的落款,他說出來,相信全國上下沒有一個人不認識。

靳於肖點頭,既然知道就好,這樣不用他再浪費口舌了。

昨天晚上,靳於肖和陳伊容關於這封信反覆修改了好幾遍才定稿。

本來,靳於肖是想把這事落到他名上,可是陳伊容卻攔住了他。

靳於肖的身份太敏感,如果署名是他,說不定調查權會落到靳家頭上。她不允許這事有任何差池,所以沒同意。

可,靳於肖卻知道這事有多兇險。

一旦,那些人知道這封信是陳伊容寫的,將來,她就會有無數個敵人。

他不想她出事,說他自私也罷,他就是不想她死。既然,不能以他的名義來寫這封信,那就讓宋向軍來。他們是男人,怎麽能讓女人承受這麽大的壓力。

而且,宋向軍不是喜歡陳伊容嗎?他不是陳伊容的對象嗎?為什麽這種關鍵時刻,他還要躲在後面當縮頭烏龜呢?

宋向軍雖然知道這信是寫給M主*席的,可他根本猜不到這後面的兇險。

靳於肖見他不明白,直接了當說出來,“這封信一旦遞上去,那陳伊容的名字就會傳遍大江南北。將來,她既會是知青們的英雄,也會是數字幫的敵人,那些人的槍口就會對準她。你還不明白嗎?”

宋向軍越聽心越涼,這是一封把人架在火上烤的信。

他皺緊眉頭,狠狠攥著手裏的信,雙目凝重,聲音微凜道,“這事你知我知即可。”

靳於肖見他似是下定決心,心中也不禁對他產生敬意。

這樣能為對方沖鋒陷陣的良人才配當陳伊容的革命戰友。他,靳於肖敗得心服口服。

他拍了拍宋向軍的胳膊,緩緩離開。

等人走了,宋向軍回到家中,把信拆開。按照自己的身份,重新把信改了一遍,然後又用新信紙謄寫一遍。

第二天就把信寄了出去。

過了兩個月,M主*席回了信,信中寫道,“全國此類事甚多,容當統籌解決”。

這封信並不是用普通信件寄的,而是由地委宣傳部通聯站的工作人員送下來的。

一同來的還有新華社的記者,他們此行的任務就是調查宋向軍信中的內容。

宋向軍沒有回臨江市,一直在家等消息,記者來的時候,他把自己所知道的情況全都說了一遍。

等人走了,這些人讓他一定要保密。

林正浩拄著拐杖,上門來問宋向軍,他以工作機密為由搪塞過去。

林正浩不好再問,只能悻悻走了。

這事很快就得到上面重視。

他們這派的大領導終於被緊急召回,專門負責這事。

很快,事情就被證實,中央頒發了21號文件要求各地堅決打擊破壞上山下鄉的階級敵人,凡是強*奸女知識青年的,都要依法嚴懲。

隨後國|務|院召開全國知青工作會議,又發了中央30號文件。

全國上下展開了調查打擊迫害女知青的工作。

三江縣各個大隊也開展了公審大會。甚至連三江縣長的大兒子周建國也被人舉報入了獄。

周縣長倒是想替他兒子疏通疏通,求求情,耐何上面派下來的紀檢委根本誰的面子都不給。接到群眾舉報就把人給扣下了。

把周縣長打了個措手不及。

林正浩在家裏不停踱步。

現在被抓入獄的人越來越多。他手裏也有兩條人命,該怎麽辦?

正焦急間,大門被人拍得啪啪響。

暴躁不安的林正浩聽到門沒人開,直接朝門外大吼一聲,“廖翠芬,你死人吶!這麽大聲音也不開門。”

在廚房忙活的廖翠芬聽到他叫喚,也不管快要炒熟的菜了,立刻把手裏的鍋鏟放下,忙不疊地跑出來,邊跑邊喊,“來啦,來啦!”

是劉廣友。

廖翠芬眼中閃過一絲冷光,怕被劉廣友看出來,立刻低頭側身讓他進去,而後跑到廚房去盛菜。

做好這些,她從廚房溜出來,躡手躡腳地躲在堂屋門外偷聽。

進了堂屋,劉廣友看到林正浩一臉焦急,“我今天接到周縣長的口信,讓我們找個人幫他兒子頂個罪名。聽說這次,強*奸五人槍斃。周建國身上有十五起案子,起碼要去掉十一個,才能免除死刑。他說要是我們不幫忙,就去告發我們。”

聽到這話,林正浩氣得直咬牙。

“那你說找誰?”

劉廣友也沒有主意。村子裏人都比較膽小,找人替罪也得有那個膽子。

兩人商量了半天,也沒能找到合適的人。

最後,林正浩急得火都大了。

廖翠芬怕怵他眉頭,不敢再偷聽,怕他出來撞見,再拿她撒氣,立刻跑到廚房假裝做飯。

晚上,林正強也過來了。廖翠芬又躲在外面偷聽。

三個人圍坐在一起,林正浩把自己喝剩了半瓶的茅臺酒也拿了出來。

林正強挑眉,呦呵一聲,一掌拍在他的肩上,“老|二,你這夠大方的呀?這不年不節的,你咋舍得呀?”

林正浩苦著臉,“大哥,你就別笑話我啦。我現在是能喝就喝,指不定哪天就進牢子裏了,到時候別說酒了,我連口水都喝不上。”

林正強嬉笑的臉色一收,皺眉看著他,又扭頭看向劉廣友,同樣也是哭喪著臉。

“你倆這是咋啦?是死了爹,還是沒了娘?要這副喪氣樣。”

這話氣人,林正浩沒好氣地把他肩膀上的手甩開,“咱爹咱娘入土那麽多年了。你現在說這些風涼話幹啥?”

劉廣友也是沒好氣,他比林下浩奸|汙的女知青還要多,林正浩畢竟是想找個女人給他生兒子,也就玩了兩個。

而他呢?他自己都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個了。

他怕那些回城的知青們會寫匿名信舉報他。整天提心吊膽的,哪裏還有心情跟林正強開玩笑,當下就火了,“我說強哥,我倆都火燒眉毛了,你還拿我倆開蟀,在我們倆傷口上灑鹽,有意思嗎?”

林正強看他真的發火了,也就不逗他了。

“好吧,你說吧,到底啥事?只要我能幫的,一定義不容辭。”

劉廣友看他這麽識趣,當下也沒有得理不饒人,直接把周縣長的話又說了一遍。

林正強端著一杯酒,猛地一仰脖子灌了下去,而後站起來,手裏捏著空空的酒杯,不停地踱步,思索著。

劉廣友和林正浩都在等他想法子,要論智商,他們兩個加起來也比不上強哥一人。

差不多過了一刻鐘左右,林正強突然停下腳步,猛地一拍桌子,大笑起來,“我想到一個主意了。”

林正浩一喜,忙不疊地說,“快說快說,什麽好主意?”

劉廣友也是心急不已。一個勁兒地催他快說。

林正強坐到自己位子上,“我們直接找一個人來替。”

林正浩撇嘴瞪他,“你出得這是什麽爛主意。”

林正強被他嫌棄也不惱,反而很認真的跟他解釋,“你聽我說呀。強*奸這種罪名,不太好安上。但,我們可以把這個罪名平均分配給其他犯案人員呀。你們想想,膽子小的,恐怕只有一個兩個吧。奸一個坐牢五年,奸兩個七年,奸三個九年,奸四個十年。到時候,讓他們多背一點罪名,再給他們點好處,把周建國身上的十七條人命平均分攤下來,這樣周建國不就不用死了嗎?”

他話音剛落,其他兩人都對林正強豎起了大拇指。

只要周建國不死,他們就沒事。

哪知道,他們還是放心的太早了。

第二天下午,廖翠芬就把自己偷聽到的消息全都告訴了陳伊容。

末了她又有些擔心,如果林正浩真的坐牢了,就算陳伊容真的能給她女兒安排工作,那她女兒是不是政審也沒法通過呢?

可是,自己也沒有別的路可走。

她女兒現在已經瘦成皮包骨頭了,比她這個當媽的還要蒼老。周家那個老虔婆太惡毒。什麽活都丟給她的清兒做。如果,她再不救清兒,清兒要不了多久就會沒命。上次,她去看清兒,清兒拉著她的手,一個勁兒地說自己過得生不如死,她聽了心痛不已。

一想到這裏,廖翠芬所有的顧慮都拋到腦後了,只要她女兒能離開那個家,汙點算得了什麽。

陳伊容聽到廖翠芬帶來的消息望著河面思索良久,心裏才有了主意。

她正想回去,卻發現廖翠芬居然還沒走,有些詫異,“廖嬸子,怎麽了?”

廖翠芬雙手緊張地搓在一起,期期艾艾的,“陳同志,我就是想知道,我閨女如果有她爸這個汙點,以後還能不能找到工作?”就算陳同志有辦法找到工作,可現在找工作要看的是家庭成份,這是大形勢,不是個人就能改變的。

陳伊容倒不騙她,輕聲道,“只要你女兒和那些人劃清關系,臨時工還是沒有問題的。”

聽到這話,廖翠芬心中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,原以為最壞的結果就是清兒能逃離那個家,沒有工作就沒有吧。她想著靠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錢也能頂上一陣子,到時候實在沒法子,她就給清兒挑那忠厚老實的鰥夫嫁了。誰成想到,清兒居然還能找到有臨時工。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。

陳伊容見她面上終於露出喜色,她對廖翠芬這樣擁有慈母心腸的女人非常有好感。雖然廖翠芬處境艱難,可她依舊沒有放棄她女兒。讓女兒離婚這種事情,別說鄉下人,就是城裏人都沒有幾個肯幹的,可她卻能做到,而且她也不在意那些閑言碎語,以女兒的幸福為第一宗旨。

不得不說,廖翠芬是個好母親,她想了想道,“我當初答應給你女兒找到一份正式工,只是我沒想到周家犯得事那麽大,還有林正浩身上居然也有人命。”她看到廖翠芬眼中的羞憤難以掩飾,忙道,“不過,我會補償你們的。正式工能得到多少口糧,多少工資,我每個月補給你們。”要是沒有廖翠芬帶來的消息,恐怕那周建國還真有可能脫罪。她堅決不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。

廖翠芬有些驚訝,待確定她真的是這麽想的時候,忙擺擺手,“不用,不用,有一份臨時工也不錯。我是個鄉下人,能掙工分有口糧,帶著孩子怎麽都餓不死。我怕的是清兒在鄉下受委屈,會被那些人的唾沫腥子淹死。所以,才想讓她找份工作,出去過日子。”

陳伊容沒想到對方會想得這麽透徹,對她的好感更勝了,“那行。將來,我一次補償你們兩百塊錢和兩百斤糧食,你們也別推辭。”

廖翠芬滿臉喜色,不停點頭,“好,好,那我先走了。”

陳伊容笑瞇瞇地點頭。回到宿舍的時候,她開始寫信給她爸。

寫好之後又讓宋向軍幫她送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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